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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00章 电话亭里的烟火气（第1页）

大东没再来的日子，茉莉的生活被另一种热闹填满。她和室友们在宿舍楼拐角盘下间空置的储物室，刷上米白色的墙漆，支起从旧货市场淘来的木货架——“活活超市“就这么挂着红绸布开张了。

货架第三层摆着老三煮的茶叶蛋，蛋白裹着琥珀色的卤汁，在保温桶里冒着细密的热气，老远就能闻见八角和桂皮的香；老七进的笔记本印着当红明星，封面上的周杰伦眨着单眼皮，一摆出来就被隔壁班女生抢空；最受欢迎的是角落那部墨绿色电话亭，玻璃门“咔嗒“关上时，能把外面的风雪和喧闹都隔在身后，只剩听筒里的电流声在暖黄灯光里轻轻跳。

每天晚上，电话亭前总排着歪歪扭扭的长队。有扎马尾的新生攥着电话卡，指尖在拨号盘上转了又转，对着话筒喊“妈我在这边挺好的“，说着说着肩膀就轻轻抖；有戴眼镜的男生红着脸，对着听筒重复“我真的喜欢你“，挂了电话还在原地转圈，皮鞋跟把地板敲得咚咚响；更多的是说不清道不明的对话，“今天食堂的红烧肉好肥““你那边下雪了吗“，琐碎的话在电话线里缠成线团，暖得能焐热整个冬夜。

茉莉蹲在货架后数零钱，硬币在铁盒里叮当作响。听着电话亭里飘出的只言片语，偶尔会想起大东——他像颗投入湖面的石子，溅起涟漪后就沉进水底，连圈波纹都没留下。但超市的热闹很快把这点怅然盖住——老六用卖海带饼干的钱进了批暖水袋，粉的蓝的堆在角落像堆小云朵；老八在电话亭旁贴满周杰伦海报，《七里香》的歌词被风吹得卷了边；连总咳嗽的老二都抱着中药包来帮忙记账，算盘打得噼啪响，说“闻着茶叶蛋香，药汤子都不苦了“。

有天夜里飘着细雪，电话亭里的女生正对着话筒哭，肩膀一抽一抽的，说“你为什么不明白我“。茉莉递过去包草莓纸巾，听见自己心里有个声音在说：其实谁也没比谁更明白。就像大东没来的原因，就像电话里那些说不清楚的喜欢，都藏在年轻的褶皱里，懵懵懂懂，却格外真切，像保温桶里的茶叶蛋，剥开来才知道卤汁浸得有多深。

打烊时，茉莉锁上超市的木门，铜锁扣“咔嗒“一声落定。回头看见电话亭的灯还亮着，雪片粘在玻璃上，把里面的人影晕成模糊的一团，像幅没干透的水彩画。她突然觉得，这家巴掌大的超市，就像个装着心事的糖果盒——茶叶蛋的香、笔记本的纸味、电话里的叹息和笑声，都是青春的糖，甜得各有滋味，有的带点卤料的咸，有的裹着没说出口的酸。

至于大东，或许他也在某个电话亭里，对着话筒说些没头没尾的话。但现在的茉莉忙着给茶叶蛋翻面，忙着给货架补货，忙着和姐妹们在打烊后分账，把毛票硬币摊在报纸上数。那些没说出口的惦念，早被超市的烟火气烘成了淡淡的暖，像放在角落的暖水袋，不烫，却一首温着，等春天来的时候，说不定就能捂出点什么来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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